人物专访

胖东来董事长于东来:站在山顶疾呼的人

字号+ 作者:王婷 来源:联商网 2023-03-17 我要评论

人人都学胖东来,真正理解的却寥寥无几。

出品/联商网
撰文/王婷
 
胖东来的文化理念,在一次次口口相传中不断被神化。
3月14日,在联商网主办的2023中国超市周主论坛——中国超市总裁峰会上,胖东来董事长于东来做了关于“学会爱自己、学会做幸福企业”的主题分享,围绕胖东来的文化理念展开了一次深入且真诚的解读。
 
面对传闻中的业内佳话和同行的殷切期望,于东来不禁泪洒当场,他坦言:“我理解可能有太多的零售企业希望胖东来做好,因为从事这个行业的人都想找到真诚,找到朋友,找到可以信任的人。但作为企业,做得真诚一点,善良一点,就被称为神话,那是一种悲哀。”
众所周知,对于胖东来的理念,于东来向来不吝于分享。人人都学胖东来,真正理解的却寥寥无几。
学其形不如学其神。从1995年到2023年,从一家三线城市的不知名小店到广为人知的零售“奇葩”胖东来,让我们不禁好奇,于东来究竟有怎样的经历?又是什么样的文化指引胖东来发展至今?
01
文化是靠“”的
不是贴在墙上“”的
走过一路的风雨坎坷,胖东来迎来了它的第28年。
1995年,胖东来的雏形“望月楼胖子店”开业。这家不到40平米的糖烟酒小店,如今被视为胖东来商业的开始,而对当年29岁的于东来而言,它存在的意义只是在于“想挣点儿钱让自己过得好一点”。
在不知不觉间与他人产生竞争,又不知不觉地就把企业做大后,于东来回顾了经营企业的这20余年,并坦言,他浪费许多了宝贵的时光,也换来了很多自己不想要的结果。
在人生这条路上,因为挣钱,他走了很多弯路。作为过来人,于东来不想看更多人为之痛苦。因此,他站在山顶发出疾呼,向更多攀登的人示警,带领胖东来,把他的经历分享给更多的人和企业,帮助他们找到生命更好的方向和方法。
由于传统教育的影响,多数人在家庭和社会的束缚中失去了自我。但人的本能又非常想证明自己,因此在这个实现自我价值的过程中,由于没有形成正确的自我认知,就容易陷入迷茫的、无奈的处境。
许多在行业内摸爬滚打多年的企业家们,也没有找到做企业的更佳状态,正是因为大家习惯身处于这个虚伪、贪婪、自私的竞争环境中,没有正视自我,因此也很少去思考为什么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下。
胖东来的文化发展到今天,有几个不同阶段。
由于早期的经商经历,1995年,经营望月楼胖子店初期,于东来最大的愿望只是,希望能在五、六年的时间内能把他的欠账还完,“能自由,能守着家,就足够了”。当时这家门店的理念是“用真品,换真心”,这种文化理念让他的生意获得意想不到的成功,不仅在一年之内还清了外债,还越做越好。
1995-1999年期间发生了一次大火,在员工的支持和陪伴下,门店度过了艰难时期,也正是这次经历让于东来意识到了员工的重要意义,“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店再也不是我自己的店了”。钱好还,情不好还,所以要对员工要更好,也要对社会好。就这样,“想着让胖东来的每个门店,在许昌的每个街道都有,让老百姓买东西方便,买东西放心”就成了于东来的下一步设想。
越对员工好,员工将心比心,企业也就越做越大,接触到的企业也越来越多。在接触优秀的国外企业文化后,胖东来的理念也慢慢从奉献自己、造福大家转移到幸福自己、造福大家,更多地了解历史,慢慢明白了什么是生命,了解更多的东西后,就希望着把胖东来往更加文明的方向引导。
1995年的时候是用真品换真心,发自内心地希望顾客好;2002年提出创造财富,播撒文明,分享快乐,这是精神财富上的追求;再到2006年,就有了个性、自由、快乐、博爱的追求,也就是平等、自由、博爱。
 
在于东来看来,自由是十分美好的东西,因此一直带着胖东来团队向这个方向努力进步,“不像柏杨一样,不像鲁迅一样,只是呐喊,我们想用一种理性的方法来实现来改变我们身上的习惯”,他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活出自由美丽的生命。为此,胖东来一直在不断学习自由的先进理念,把中国优秀的传统理念与当下的美好理想融合在一起,鞭策胖东来向更美好的方向进步。
 
 
现在,胖东来的目标非常清晰,就是要追求自由和爱,在企业内部体现出更多公平和真诚、尊重和信任。
于东来自认为不是一个擅长做企业的人,“但是因为美好的文化和体制,胖东来内部充满了真诚、公平和信任,在这样的企业基因下,每个人充满希望,愿意在其中实现自己的想法”。
从90年代发展至今,胖东来不断将更好的理念沉淀下来,写成文化。他也一再强调,不管哪个阶段的文化理念都是做的,而不是贴在墙上看的,这就是于东来的性格。
02
效益并非能力的终点
 
对于胖东来来说,发展企业一直都是非常简单的,也非常轻松的。在于东来看来,这都是因为真诚,如果遇到亏损,就关店;不亏钱,就继续经营,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烦恼的事。
早期经历的阅历导致他对金钱并不是十分看重,更难得的是自由。但对于大多数中国企业家来说,因为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坎坷,所以始终处在勇往直前的状态。
“我在二十多年以前就开始呼喊,呼喊慢下来,但是慢慢我也感觉到,个人的呼喊是很微弱的,没有作用。”相比快速发展,于东来向往更加美好的愿景:
“二十多年以前,河南四方联采在组织的时候,我就有这种梦想:如果四方联采成立了,1-5年的时间,河南每个地市都能有1-3家像胖东来这样的企业,5-10年有5-10家像胖东来这样的企业,不仅对员工好,对顾客好,对社会好,也要对自己好,让这个社会更多呈现出真诚友善,希望和甜蜜,自信和勇敢、和谐和美好。”
转眼间20年过去了,这个想法还没完全实现。对于东来而言,企业调整本身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,“企业体制调整完,一般三年的时间,在当地可以成为翘楚。五年左右,因为挣钱了,又要开始发展,我看了,心里很不好受。”他叹息的是,这种发展并非出于热爱。
“企业是为了推动人类进步,为社会带来美好。我们的企业家如果只是为了证明自己,让自己的资产迅速升值,为了钱、荣耀、面子,把自己搞得很累,是不值得的。如果对这份事业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关怀,企业很难健康地成长,而这种关怀也不只是对员工,还有对设备、对商品、对管理系统,和对万事万物的爱。”
更多人是怀着竞争的心态在做商业,“当你心里边有竞争这个概念的时候,其实你已经输了,因为你失去了自己,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工具。”
无论是大企业还是小企业,只有真正地热爱并从事这个行业,公司才能健康地发展,成为一个真正的企业,试想中国有几家这样的企业?
企业家要去思考,我们的文化,我们的系统,能真正支撑门店健康运营吗?在当下,开一家门店或许可以挣钱,但要明白“效益并不是我们的能力,只是这个时代的红利。如果不能理解这一点,效益就成了毒药,挣的钱越多,在这个陷阱里就埋得越深。”
不理解的人比比皆是。于东来表示,他能做的就是把胖东来领好,尽量去启迪更多的有缘人,让更多人从胖东来看到生命的方向和自身的智慧,尊重自己的人生,活出更美好的生命。
“去放松,呼吸新鲜的空气,爱惜自己的生命,而不是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不停地开店,开店,开店。”不仅零售业,所有的行业都在谈论如何发展,将企业做得比别人优秀,殊不知应该慢下来。
“在瑞士,一年能休息180天。我们为什么不能?所以胖东来有了礼拜二休假,有了工作时间的压缩。”
慢下来,并做到目标清晰。1999年开超市的时候,于东来的目标只有一个:湖北家乐福。谈到这段经历,他笑称“其他的家乐福我都不让看,也不允许员工学。因为那时候湖北家乐福是亚洲最好的店,我也非常喜欢那个店,所以我们整天在那个店里偷拍,后来他们的人都认识我们了。”
因为有这样坚定的意志和明确的方向,胖东来才能发展至今。
于东来的理想企业,是像开市客、山姆会员店、伊藤洋华堂这样的技术,加上胖东来的文化。“我在加入IGA中国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。一是学习世界零售企业优秀的技术和文化,二是将胖东来的文化理念通过IGA传播出去,为世界企业去贡献力量。”
在于东来看来,企业家需要提升自己的格局,站在一个国际化角度看待发展。中国不只是依附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一个民族,一个国家,一个群体。中国人也是有智慧可以为人类进步贡献出美好能量的。我们不仅要做民族的企业,更要做为人类服务的世界企业。胖东来也在朝着这个目标出发。
03
善良不应该被神话
 
“这些年有太多的人都去解读胖东来,到现在为止有懂的吗?一个也没有。有的人说胖东来是神话,作为企业,做得真诚一点,善良一点,就被称为神话,那是一种悲哀。”
于东来坦言,很多人误读胖东来,谈到马云怎么说,雷军怎么说,但其实马云没说过,雷军他也没见过。出现这些说法,可能是有太多的零售企业希望胖东来做好,因为从事这个行业的人都想找到真诚,找到朋友,找到可以信任的人。
在很多年以前,于东来就希望把胖东来的东西分享给更多的人,由于彼时还不规范,只能有限地去分享,分享卖场的设备、用的东西;现在越来越规范了,所以把所有能分享的都拿出来分享。
不仅对外分享,甚至在企业内部,胖东来的信息也是流通的。公司所有的资产,每个部门的经营,高层以上的管理人员必须了解,无论何时,胖东来的任何一个高层拉出来都可以领着企业继续向前走。
 
于东来经常调侃,自己整天都在瞎操心,因为太希望大家美好,太希望社会美好,太希望每一个人美好。所以要跟更多的企业分享,不想让更多人失去自由,陷入痛苦。
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。这也是于东来和联商网合作的原因,可以让这种美好的理念影响到更多企业,于是就有了东来商业研究院。原计划是挑选3家企业学员,最好不要超过5家,但最终报名筛选了10家。
这些企业刚开始的想法是,能跟着胖东来多学点技术,多挣点钱,却没想到要多分钱给员工。胖东来的员工平均工资达到了5800元,从于东来的角度看,这么多年接触到的零售企业中,平均工资能达到4500元以上的企业基本上都算是优秀的企业。即使整个企业的能力还不达标,但因为工资高,员工愿意真诚投入,可以实现自我管理,也能很好地生存。而平均工资达到5000元以上的零售企业一定是行业翘楚,非常优秀。
这种工资的调整基于企业具备一定的专业能力,至少要对行业有一定的了解,对行业没什么了解的企业不多,更多的企业都是在拼命干,却没有找到对的方法。
于东来将自己比喻为医生,给各个企业看病,找到病因,下个处方,再根据每个企业状况进行调整。其中的方法其实很简单,学会放下,要想做企业,先把团队造好,根据自己的能力,把团队造好了以后,团队愿意干了,老板就省心了。
谈到专业能力,于东来十分谦虚,他认为胖东来与伊藤洋华堂相比,与世界领先的零售业相比,在专业方面至少有十年到二十年的距离。胖东来也在持续不断地学习。
“胖东来能跟大家分享的,就是让大家慢慢能明白,我们做企业是为了什么。”
 
联商东来商业研究院的学员企业,年前调整了5家,过完年又调整了5家。这些企业中,有的原先想着上市,有的想着超越其他企业,有的想着多挣点钱。但是调整以后,他们慢慢知道了怎么去搭建团队,在调整过程中,把企业现有的可用资源罗列出来,按照制定相应的标准分给团队,在不断进步。
“胖东来这个企业好就好在它的文化,其次就是文化引导的体制和分配政策。再过几年,胖东来的很多东西都会变得透明,会分享更多给大家,启发着大家做企业。像我们这样不像做企业的人,因为这种好的理念,也能把胖东来做成一个大家比较认可的企业。
中国那么多的企业家,兢兢业业。如果有了这种好的理念,有这样的热情去做企业,都会发展得越来越好。”
04
加班是不道德的
 
“在胖东来,加班就是不行。加班是在占用别人的成长机会,剥夺别人的时间。这是不道德的。”
胖东来中层以上的管理人员每年至少有20天以上走出河南的旅游,去寻找工作以外更美好的生活。人生不只有挣钱,还有娱乐和享受。当我们真正地践行了这样的理念,从日常生活开始,懂得尊重、热爱、信任,从事的事业才会更有品质。
胖东来要求事业上的品质,包括在许昌,规划了一个物流中心,150亩总投资5.5个亿,到今年5月份完成,现在一半投入使用。钱花得多了点,但是品质很好。
于东来要求团队到深圳华为和腾讯总部去看,“我们希望建成国际一流标准,把它当成一个作品、一个标杆。现在胖东来的卖场大家也看了,我们有这个能力,就是想让卖场更美好一点,为社会,也是为自己。
胖东来的员工已经习惯了工作的地方是整洁、美丽、浪漫、有品质的。要让我们的员工知道,他们不是单纯地工作,更是技术人员,也有高贵的人格和价值。
每个人都应该活得有尊严,活得自信、洒脱、伟岸。为了践行这一原则,哪怕是用10年、20年、30年乃至更长的时间都可以,最起码我们有这份愿望,有这份信念。“
胖东来生命的守则,就是希望帮助员工成为更好的自己,拥有一个自由、健全的人格。在于东来看来,加班就是对人格的剥削之一,以自我牺牲来“绑架”他人,这并不高尚;让别人从你身上看到更加快乐的生活方式,带动他人走向美好,才是真正的高尚。
为了践行这一理念,胖东来制定了配套的民主管理体制。
对于管理层,每年有两次员工评议,不记名投票,满意度低于80%的,就进入待培训状态,经过三个月的培训,再重新投票,再不行就撤下来,并不是说谁想干就能干的。
包括管理层的任命,很多部门都实现了竞聘制,这种竞聘制没有管理层的参与,员工自己竞聘,谁报名谁参与,决定权在于投票的参与者。目前这个制度的很多方面还不够成熟,但也大大激发了员工的信任感和参与意识。
这种理念的约束会慢慢从高层往基层传递,于东来提出,胖东来的员工要懂得尊重,不仅是工作,更体现在婚姻,亲子关系等方面。在追求幸福生活方面,对于做得好的员工,实行“幸福奖”奖励制度,引导更多员工走向幸福、美好。
“我们想幸福,所以就奔着这个目标。有的人说胖东来礼拜二关门是为了给同行留饭吃。不是,我们是想快乐,我们关门就是为了想让自己过得更幸福。我们是为了向更好的国家,更好的企业去学习,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更加美丽,更有意义。”
于东来希望能有更多的企业家带领自己的团队,把热情用在享受生活方面,而不是用在开店上面。做企业也是生活的一部分,要乐在其中,而不只是为了挣钱、为了责任,更不是为了证明自己。
05
爱自己 学会做幸福企业
 
于东来始终强调的一点,就是一定要学会爱自己,学会做一个幸福的企业。
爱自己,就是让自己轻松、自由、开心,而不是纠结;学会做幸福企业,也是有标准的,最起码要知道怎么建团队,熟悉这个行业的专业,把专业、品质做好,再呈现给顾客、呈现给社会。
“多年来一直是这样,胖东来能做到的,为什么你们不能做到呢?是因为你们现在还不懂胖东来,你们只是用自己的思维在思考胖东来,没有用科学、理性的思维。”
对企业来说,管理者思想改变是最重要的。老板不改变,下面的人再改变也没用。如果我们不是老板,我们是基层的,那么我们就韬光养晦,慢慢去沉淀自己的能量。等到自己将来当老板的时候做一个智慧的领导,这样才能对得起我们的生命,才是更理性和科学的方法。
“其实我身上还有非常多的陋习,孩子气、天生调皮捣蛋、小心眼,如果我都能做到现在这样幸福自由的状态,你们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做不到呢?“
无论是管理者还是基层,于东来都希望大家能够守底线,有尊严、自由地活着,好好地爱自己,健健康康地去创造美好、享受美好。活好自己,是对得起自己的生命,也是对父母最好的孝敬。
为山中迷路的人指引方向,带领更多人走向美好、自由和爱。这不仅是胖东来的企业文化,也是引路人于东来专属的人格魅力。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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